夏瑉回到營地，向徐奕其匯報遭遇戰的經過。夏瑉頂著一張與夏琨婕九分相似的臉，這讓徐奕其有了片刻的遲疑。論氣質，夏瑉更內斂柔軟一些，戰爭雖然磨掉了夏琨婕的些許鋒芒，那雙充滿靈氣的眼眸卻騙不了人，骨子裏的倔強竟然一絲一毫的沒有消去，脾氣一如既往的差勁，不聽人勸，認定的事，不計後果撞了南墻都不回頭。永遠是知錯改錯死不認錯，可是心腸卻是一等一的柔軟。總說自己雙手沾滿鮮血，殺人不眨眼，可偏偏也是堆場戰爭懺悔最多的人。並不厚實的肩膀，扛了太多並不該她背負的事物，有些單薄的身體，卻住這一個那樣倔強堅韌的靈魂，既讓人心疼又叫人恨的牙癢。

“徐副將？”

“實在不好意思”徐奕其訕笑“有些走神了。”

“不妨事。”夏瑉指向沙盤的一角“大概就是在這裏與遼軍遭遇的。應該是作戰部隊，有一些騎兵，但不多，整體上裝備很好。”

“哦？”徐奕其沈吟一陣“怎麽會在這種地方更遼軍遭遇。這就是山間的一段狹長谷地啊。”

“末將也覺得很是奇怪。如果是來偵查的斥候的話，應該都是騎兵才對，人數也不該這樣多。還是說他們有什麽陰謀嗎？”

“召集眾多將領與虎賁軍全員，開會。”

……

眾人都說不出來什麽所以然。

夏琨婕突然開口“末將認為，既然吃不準遼軍有什麽詭計，我們這一邊倒不如主動出擊，打亂他們的計劃。”

王逸群統領道“末將認為夏郎將說的在理，遲疑過頭倒給了遼軍布局的時間，萬一因此釀成大會，反倒延誤伐遼大業。”

“末將也認為縮手縮腳的並不好”沈默多時的偏將崔占成道“大軍進山雖然時日不久，但我軍的前沿部隊是早在一月前就進駐山中的，由他們打前鋒，我軍若是大舉進攻，亦算不得草率。”

“還誰有不同意見或是要補充的嗎？”徐奕其等了一會見沒人開口，又道“既然這樣，吩咐夥夫照常生火造飯，額外多做一些方便存放可以隨取隨用的，等天一黑就在做一些，務必使每位士兵身上都帶有兩日的口糧來。除了慣常的後勤人員的以外，其餘的都給我會營房睡覺去，明日子時三刻起床，發起總攻。虎賁軍聽令，今夜亥時帶著精銳部隊摸上去，務必為大軍拔除敵軍的全部前沿崗哨，為大軍開路”

“得令！”

是夜。

霍惟浩拈住一張發著光的符紙“夏瑉姑娘，這可真不錯。”

“會用了吧”夏瑉笑盈盈道“通過手指渡一點點真氣過去就可以亮了，若不要了，把真氣停了就是了。”

蘭秋柔道“夏瑉，這麽妙的東西，你怎麽才拿出來啊。”

“原不過是弄著玩的，不成想還有今日的用處。”夏瑉聲音很輕，可夏琨婕還是聽出平和的聲線中一絲不易察覺的啞意。

“我跟你們同去。”徐奕其也是塗了個滿臉黑追出去。

“身為最高將領，還是在運籌帷幄的好吧。”林靈素斜睨了徐奕其一眼。

“說的好像你真的很恭敬一樣”徐奕其湊到夏琨婕身邊，用滑稽的腔調道“夏郎將，看出來了吧，他們都是靠不住的，本最高將領的人身安全可全仰仗你了。”

一時幾位相熟的虎賁軍都笑了，夏琨婕繃不住也笑，徐奕其瞄了一眼夏琨婕同樣塗黑的側臉，沒關系，你脾氣差，不服軟的話，我的可以好一些。

夏瑉靜靜的看著這一切也笑，下意識的卻將手中發光的符紙捏的更緊了。

擅長夜襲的虎賁軍輕車熟路，月黑風高夜，殺人放火不在話下。夏琨婕殺人時雖心存不忍，但身體卻完全被練出來了，手起刀落幹凈利落，連血跡都沒有濺到身上。眾人的情況都差不多，夏瑉的殺人方式更是輕便，符紙化刃，愀然隔斷打盹哨兵的氣管。

醜時已過戰鬥正是打響，因為虎賁軍的關系，前沿崗哨形同虛設，直到宋軍的長戟刺穿守衛的脖子，多數遼軍才從睡夢中醒來，倉皇應戰的遼軍自然不是有備而來宋軍的對手。一時間，遼軍營地宛若狼奔豕突，潰不成軍。

閔青鴻率兵趕來時，外圍的的營地已經被宋軍砍殺的不剩什麽，四處都起了火，遠遠的看到暗處的幾位宋軍將領的手中有白光浮動，登時他的心裏像插了一把刀一般痛苦，疼痛中又有些許微甜了。

前年，峨眉山落了雪，正經的數九寒天，鹿皮靴子踏在松軟的雪地上，發出吱呀的輕軟聲響，明明是暗得不得了的夜，他卻可以清楚的看到思情臺上夏瑉長身玉立。閔青鴻連忙解了披風給夏瑉圍上“穿這樣少，仔細凍著。”

“青鴻，看那邊。”夏瑉伸出凍的通紅的手指，夏瑉的手掌慢慢舒展，順著她的指尖看過去，眼前蹭的亮了，險些被那晶瑩的點點白光晃了眼，葉子落盡的海棠樹，在這漫天飄雪的夜裏，開出了晶白璀璨的花，燦若星辰，銀河九霄。

“青鴻獨愛白海棠，冰肌玉骨，貴而不嬌，可那白海棠只在四五月開放，在青鴻的生辰裏便是枯枝一片，當真的薄情寡幸”夏瑉勾唇輕笑“我制了會發光的符紙剪成花型，偏要那海棠樹在冬日裏盛放，現在子時已過，是青鴻的生辰了，海棠花開，青鴻，我說感謝你能在這個世界上出生。”

只恐夜深花睡去，故燒高燭照紅妝。

可是瑉瑉你怎麽將送我的“白海棠”交予旁的人，再叫他們來傷我和姐姐呢。瑉瑉，我們還是只能這樣了。閔青鴻拔出劍來突入宋軍隊伍中，瘋了一般的四處砍殺，窮兇極惡，簡直如入無人之境。夏琨婕這一看還得了，蹭的突了過去，見到竟然是閔青鴻陡然一怔。閔青鴻也被這張相似的面容嚇得一驚，可是我不能再忤逆姐姐的心意了，可是瑉瑉你可以在那之前先讓我永遠睡去啊，他顫抖著擡起了劍。夏琨婕險些打掉閔青鴻的長劍，不是瑉瑉啊，真是太好了，閔青鴻是這樣慶幸的，轉而一抹兇光浮上他的眼底，既然只是夏琨婕，那應該怎樣都沒關系了吧。

夏琨婕不想真的傷了閔青鴻，雖然在言辰昏迷的日子裏她恨閔青鴻恨得入骨，但此刻的閔青鴻卻步步緊逼，一招一式殺意十足，一劍一劍兇狠而堅決，徐奕其遠遠的只看見與夏琨婕對戰的人，一心要取夏琨婕性命，而夏琨婕好像不敵一般直往後退，四周的兵士看著，因為二人的劍法太快都不敢貿然出手，徐奕其心裏著急，砍倒了面前的人，使出梯雲縱躥去那邊，一劍錯開那人的利刃，這才發現來人竟然是閔青鴻。徐奕其雖然震動，卻不似夏琨婕手軟，一招一式灌入了十成十的力度。在二人的夾擊之下，閔青鴻漸趨不敵，曾經交過手的四位黑衣人也奔殺過來。

見勢林靈素，寇顯也過來助陣，黒四幾人見狀，也不癡纏，拽了閔青鴻就走。

平心而論，遼軍的反應不算慢，只可以還是遲了，被宋軍一夜之間啃下三分之一的陣地，剩下的遼軍避入山中工事中堅守不出。

閔青女氣得砸了杯子了，蕭赫的舊部本就對她不服，如今又吃了這麽大的敗仗，她的處境不由得更加艱難。

“可惡打亂了我全盤的計劃”閔青女獰笑“可是沒關系，別以為我做不成了，結果還是一樣的，你們都得死。”

“去下戰書，明天在西邊的平地上，硬碰硬的打一場。”

傳令官應了一聲，心中卻滿是不屑，懶懶得退去。閔青鴻正要說幾句，卻別閔青女攔住。閔青女笑得嬌俏“不礙的”附在閔青鴻耳邊，桃花眼中的波光有些妖“反正他們也是要死的，明天給我準備幾個人，要這樣這樣。”

閔青鴻雖然也知道閔青女的最終打算，但親耳所聞時還是不由得冷汗涔涔，萬一控制不住該是多大的殺孽啊，可是那恰恰又是閔青女想要看到的。

宋營

徐奕其攤開戰書放在大帳中央的桌面上“閔青女這是何意，莫非其中有詐？”

“回副將的話”崔占成道“西邊的平地末將去看過沒什麽問題，四周平曠也沒有什麽可以埋伏兵的地方。”

“可是，照理說遼軍才吃了敗仗正是士氣低迷的時候，我們這邊還沒下戰書，怎麽對方去按捺不住了。”

“依末將看”王逸群道“閔青女根本就不會帶兵。不信她還能玩出個大天來，如今士氣大振，消極避戰反而不好，倒不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。”

“傳令下去，從現在起加強對戰場周圍的監視，一有異動速速來報”徐奕其放下手中的卷宗“應戰！”

☆、六十三旗開得勝殘陽如血 鏖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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